两年前，刚从西南石油大学网络工程专业毕业的他，依然觉得西藏就是神秘的天堂。和大多数的毕业生一样，他还沉浸于获得了offer的喜悦中。用他的话来说，能够拿到被誉为“共和国长子”的央企中石油西藏销售公司的offer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儿，尤其对于一个来自并不富裕家庭的孩子来说更是如此。按照offer应允的待遇，刘扬每年到手差不多有7万——这是同专业本科毕业生在内地油企不太可能获得的收入。

　　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比起同批入职的近40名应届生来说，刘扬的运气并不好。在他落地西藏销售公司培训一个星期后，刘扬才得知自己具体的入职地点——那曲。在此之前，这是一座刘扬从未听说的城市。通过网络搜索，刘扬才知道这是一个距离拉萨300多公里的县城，平均海拔4500米。按西藏惯有的海拔分类，以4000米为基准，那曲属于环境最恶劣的区域。对于在内地低海拔生活了22年的人来说，忽然被空降至高海拔的那曲并不是个容易接受的事情。

　　刘扬形容最的心情：绝望。随着大部队踏上那曲县城时，刘扬有了转头就离开的念头。那曲平均每年有近300天处于大风天，温度零下30度，土质层温度过，下水道等系统没有办法像内地样铺排。这就导致了，整个县城大部分的排污系统都裸露在外。小城一直都被各种异味包围着，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更是刺鼻得厉害”。

　　对于为何最后留下来的疑问，刘扬解释称，跟着单位的车从拉萨至那曲的当晚，当地分公司某科长带着他入住县城小旅馆后，又带他去馆子吃饭的过程中，觉得这个第一批入藏的科长是个靠谱的好人，就有了先留下来试试的念头，实在不行再离开。不同于上一辈入藏人的党国奉献精神，刘扬只是觉得身边的普通科长待人不错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刘扬期待的好转起来，甚至更糟。网络工程毕业的他和所有入藏的中石油应届生一样，都被安排至加油站。在加油站一年的时间里，刘扬的工作除了最初轮岗实习拿加油枪外，就是帮忙登记前来加油人员的信息，因为西藏实行实名加油政策。

　　靠谱科长于去年将刘扬调至那曲分公司办公室任职加油站系统管理人员。这至少与刘扬的专业有点关系了。用他的话来说，也只是用到了最基础的网络知识而已。他平时需要处理的工作包括培训加油站员工如何查看加油显示屏，油罐储存数据等。

　　令他苦恼的是，那曲17个加油站的员工大多数都文化程度不高，对于网络的知识非常匮乏。他曾经接到郊县加油站员工报错电话称网络不显示数据了。这就意味着，该加油站的数据无法上传至西藏销售公司总部，会影响公司整体的数据显示。历经了数百公里的土路后，刘扬哭笑不得：连不上网的问题只是加油站的网络线被拔掉了。类似的问题并不少见，刘扬曾经也培训过各加油站的员工网络基本常识——效果并不好。这也是他迫切希望能够做好的业务内容之一，除此之外，中石油在更新西藏各地加油站的网络系统，刘扬所管辖的那曲地区排名相对垫后，这也是他希望能够做得更好的部分。他猜想，或许这样，能够获得些职务上的提升。

　　两年过去了，刘扬暂未看到任何职业上的晋升机会。尽管他也明白在大企业需要时间成本，他还是希望能够看到多元的晋升路。一般说来，在西藏销售公司，应届生都需要下至加油站进行一年或三年不等的历练，进而可以参加西藏各个公司的应聘——相当于重新竞争上岗。虽然并未明文规定竞聘时倾向于第三类或第四类地区的基层员工，但是一般只要足够优秀都会成为加分项。

　　刘扬并不看好这个晋升渠道。他的靠谱科长，作为首批入藏的中石油销售公司职员，已经十年了，也只是一个科长而已，年薪到手不超过15万。偶尔和内地的同学聊起来，他也会反思，除了稍多些的薪酬待遇外，自己在那曲还该做哪些努力，甚至也担心若是几年后回归内地，比起同龄人，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竞争力等。

　　比起那曲恶劣的天气来说，薪酬晋升都不是问题了。过去的两年里，因为高海拔低氧量，刘扬至今不能适应，每天夜里都睡不着，不到六点就醒来。一位老职员告诉他，内地人在西藏工作20年的话，身体基本就废了。医生也建议内地人不要长时间在藏区工作，对心肺都有伤害。刘扬也不时能够听闻西藏销售公司离休人员回到内地后很快去世的消息，都是因为高原对于心肺的过度伤害。

　　留下还是离开，是所有入藏人一直思考的问题。刘扬也不例外，他不知道自己会坚持到什么时候，迟早还是会离开的，尽管女朋友于年初也从成都过来与其团聚了。

　　“对于内地人来说，西藏还是太苦了。”刘扬沉思良久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