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资本的人,更需要处理好与资本的关系。无论约束资本膨胀的野性,还是发挥资本之于社会的最大价值,背后考验的都是个人的价值观。基石资本差异化的集中投资策略、对企业家精神的看重,乃至通过投资推动技术创新、社会进步的理念,都源自于张维独到的思维模式和价值观。
在中国这样一个庞大而新兴的市场,似乎每一个领域都绕不开同质化竞争的问题。要从芸芸对手中脱颖而出,或靠同侪相争中以规模取胜,或需寻找差异化的突破。PE行业也不例外。如果说曾以复制Pre-IPO模式套利一二级市场的九鼎投资算作前者,那么,集中投资、不抢热点却收获高成功率、高回报率的基石资本,当可算作后者。
差异化制胜的基石资本背后,有一个投资逻辑上见解独到的掌舵人张维:“我们不期待宏观经济的好坏,本质上,我们并不投资宏观经济也不投资赛道,看清赛道不等于成功,因为赛道必须有载体,载体是指个体的企业与人,我们投资的是活生生的企业和杰出的企业家团队;我们也不期待改造一个团队和创始人,一个企业有最重要的团队基因,不是随便嫁接和空降的;我们不期待商业模式的改造;我们也不期待所谓风口,所以我们在自己熟知的领域做一些精耕细作,把能力布局在自己能把握的赛道上,考察这些跑出一半赛程选手的动作和行为,分析他的组织体系和企业家精神进行投资。”
如此说来,考察在PE马拉松中跑出半程的张维,对于我们了解基石资本,也是一个有益的扩展。
体悟人性,价值观浸染人文关怀
从投行,到PE,张维20多年职业生涯中的大半时间,都在从事股权投资业务。对于股权投资,张维曾将其定义为“资产管理行业中不以规模取胜的奢侈品”。他目前所处的PE行业,又堪称股权投资领域的顶级奢侈品。1000万元起步、锁定7年的LP高门槛,决定它不可能全民皆玩家。而能把这些顶级奢侈品经营好的GP,除了洞悉资本与商业运行之道,还必须是深谙人性的资深匠人。毕竟,投资的终极决定因素,还是人性——GP本身的心性,以及他能否把握被投团队的人性。
对于人性,张维恰有长久的观察。
出生于安徽省长江边小县城——和县的张维,和大多数60后县城儿童一样,从小处于“放养”状态,父母不怎么管,老师也不怎么管。小学五年级那年,父母托人给他办了一张县城图书馆的借书证,于是,张维的整个中学时代都泡在图书馆里。
和多年以后他创办的基石选择了集中投资一样,此时的他,阅读兴趣也聚焦于人文类书目,吸引他的,是人的命运。“不管你读散文,读历史,读哲学,读小说,读诗歌,所有的中外名著无非讲的都是一个人文情怀,对人的命运的关心。” 张维说,“世界上最触动人心的东西,其实是人的命运。”
很自然地,张维上大学时选择了中文专业。那是上世纪1980年代,解冻带来了思潮的喷涌,整个社会都处于深度的探索与热烈的争鸣之中,而大学校园无疑是思想最为活跃的地方。沉浸书海的张维收获颇丰,“当你阅读大量的书之后,会有大量不同的思考、不同的碰撞,慢慢会建立自己的价值观”。
时至今日,阅读不仅是张维个人的修行,也是他与人交往的一种方式。“他喜欢书,”基石资本管理合伙人韩再武说,“也喜欢给客户送书,而且会亲自写上一段书评。”基石资本的微信公众号上,有大量的人文类文章,不少来自张维的推荐。
基石资本的官网上,有一个专门的栏目叫“读书推荐”,其新近推荐的第14期书单,包含《在火星上退休——伊隆·马斯克传》(亚当·杰弗逊)、《观念的水位》(刘瑜)、《阅读经典——美国大学的人文教育》(徐贲)、《帝国的溃败——西方视角下的晚清图景》(张鸣)等六本著作。张维为此提笔写下了一段荐语:“哲学家艾里希·弗洛姆如炷的目光曾洞察了现代人的悲剧——对金钱、名誉、地位不可遏制的追求。人的世俗成就,无非金钱、名誉、地位这三样,大抵可以互相替代和转换。粪土当年万户侯,各领风骚三五年。失去对生命意义和人的命运的深切关注,就会迷失在世俗成就的迷宫里。”
张维应当也曾热切渴望世俗的成就,但这最终被对生命意义的追寻所超越。大学毕业的张维,进入安徽省政府机关工作,有着前程似锦的无限可能,然而,各种约束令他越来越感觉到一切无从施展,他一度主动要求到市、县级机关去锻炼。“后来我做了一个观察,觉得即使是当了当地行政一把手,也有很多事做不了。从政,跟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是有差距的,还不如去学习经济、了解经济,找到一些跟社会更好的融合方式。”
1992年,张维成为了那一波体制内下海大潮中的一员,目的地——深圳。“深圳最重要的是,工资太高了,所以我就忍不住过来了。”回想当年,张维半是认真,半是揶揄。
南下之时,张维包里装了两本书:一本叫《被封锁的社会》,另一本是《官僚体制研究》。 “当时有一个想法,在经济上得到一些基本的满足之后,是不是再回到政府机关去为人民服务。”对于有着修齐治平之志的张维来说,这个想法顺理成章,只是他当时没有想到,自己在商业之路上可以走得那么远,而投资同样可以回馈社会。
如今,当太太打趣说,“你那工作有什么价值呢,无非是帮有钱人再挣多一点钱”,张维会正色回答:“我们实际上是在培养企业,很多企业在微小的时候,我们通过投资让它逐步成长起来,成为一些行业的领袖,这个工作本身就有一定的社会价值。为有钱人挣到钱,实际上只是个结果。”
得道德鲁克,建构商业的逻辑
人文情怀的张维,在遇到两位“贵人”——彭剑锋、包政之后,又开始了商业方法论的启蒙。
彭剑锋与包政系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教授,因协助任正非起草《华为基本法》而闻名于商界。其中的渊源,还可以追溯到张维。“1993年前后,我跟包政老师一起编写了一套书,叫《现代管理制度:程序、方法、范围》,有1000多万字,卖1000多块钱。张维那时候就买了,看了之后,他就来北京找我。”彭剑锋回忆说,以书结缘之后,1995年,在宝安集团从事人力资源管理的张维,邀请彭剑锋及包政给该公司筹建中的人事测评系统提供咨询服务,“他是第一个请我去做咨询的。我们也是在这之后,又到了华为”。
彭剑锋与包政都是德鲁克管理学思想的推崇者,受他们的影响,张维开始阅读德鲁克的书。长达700多页的《管理:使命、责任、实践》,张维翻来覆去翻看了好几轮。什么是企业?企业的使命和宗旨是什么?管理的本质是什么?如何谋求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为什么企业的领导核心力量必须统一于道义,而不能统一于金钱?这些几乎上升到了哲学层面的商业价值观的追问,张维在德鲁克书中都找到了答案。
“德鲁克的核心思想就是,企业作为一个组织,必须有使命和抱负。企业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创造客户,所以利润并不是它追求的目标,利润仅仅是企业运行的一个结果。企业应该有它的社会责任,而不能唯利是图。把企业做成个人赚钱的工具,这样的企业是不会长久的。”
“使命与抱负”、“不唯利是图”等德鲁克式关键词,与张维骨子里的儒家士大夫情结,有着天然投契的共融性。如果说此前的人文类目阅读,令张维确立了一个基于社会维度的价值观,在德鲁克的书中,张维则找到了在商业的维度承载其价值观的思想源泉。可以说,德鲁克的企业管理思想,是对张维价值观的二次充实。“他让我醍醐灌顶,让我在黑暗隧道中看到了光明。”
下海经商之后,酷爱阅读的张维增加了商业类书籍的涉猎。三本商业传记对他产生了影响:关于IBM发家史的《父与子》、盛田昭夫的《索尼之路》、惠普的两位创始人——Hewlett和Packard的《惠普之道》。“写了这些企业如何成长,如何处理好社会各方面的关系,企业家的使命,企业的挑战。在上世纪90年代初,这三本加上德鲁克的书,形成了我对企业的一个基本思维。”
2000年后,IBM的CEO郭士纳用10年时间带领大象跳舞,将这家公司从1993年他上任时的巨额亏损,做到离任时的1600亿美元市值,继续引发张维关于企业家精神的思索。“即便是全世界最著名的百年公司,它的经验表明,如果没有企业家精神,再好的组织体系和技术也不能支持企业。像IBM这种最杰出的企业,它肯定不缺少技术、人才、组织体系,但是很缺企业家精神,有企业家精神才有更好的商业直觉,更坚韧不拔的意志,更强大的执行力带领企业转型。我的一个理解,就是既得有组织体系,也得有企业家精神,才能支持一个企业的持续成长。”
正是基于这样的一种思想体系,张维对山东六和的张唐之、张效成、黄炳亮以及山河智能的何清华这样展现出使命与抱负特质的企业家,总是看高一线。而山东六和、山河智能所带来的30倍乃至100倍的高回报,不仅是对德鲁克思想的印证,也是张维依托于德鲁克思想进行投资行之有效的证明。因此,在之后的投资中,张维将企业家精神的考察放在格外重要的位置。
“我把企业家精神归纳为三条。第一是勤奋、执着,有不屈不挠的精神,这是大部分企业家都具备的。第二条很多人不具备,即能够打破常规,颠覆规则,有冒险精神。用熊彼特的话来讲,就是不顾手中的资源奋力拼搏。第三条更少人具备,就是有抱负和胸怀。抱负,是指他是事业导向、有产业理想的,而不是金钱导向的;胸怀,是指他知道做企业是需要分享的。”
这三条准绳,不仅被张维用来衡量被投企业,也在基石资本的运作中用作自我对标。他的打破常规,在基石特立独行的投资风格中有鲜明的投射;他的执着,从其“跟单”欧普照明4年之久中也可见一斑。
2008年,张维就读中欧商学院EMBA时,正好与欧普照明创始人马秀慧同班。“他当时就看上我们的企业,想投资我们”,不过马秀慧说,欧普照明的现金流非常好,不但没有融资需求,而且还有资金闲置。投资未果的张维,并未放弃。“之后有国际照明企业想收购我们,但我也不懂,也害怕,所以就请他们帮我们去谈。在谈的过程当中,我发现他们很敏锐,洞察力很强。”
基于这种信任,马秀慧开始以LP的方式,将欧普的闲余资金委托给基石资本打理。“回报率超乎我的想象”,于是双方的交往进一步深化。在欧普照明IPO计划提上日程之后,基石继续帮助其设计改制方案、管理层激励方案等,并于2012年对其进行投资。马秀慧表示,并不是因为缺钱才接受基石的投资,而是看到张维的诚意以及持续提供服务的精神。在PE行业,成为LP的被投企业不少;从LP做到被投企业的,似乎为数不多。欧普照明上市之前的2015年10月,基石又与其合作设立了欧普并购基金,实现了全方位的合作。
在潜意识里,张维似乎更多把自己定位成企业家,而非投资家的角色。企业家的分享胸怀和产业抱负,为他所看重,也为他所追求。
2007年,基石资本正式成立,张维也开始着手进行股权层面的规则设计。基石合伙人陶涛介绍:“当时基石一共5位创始合伙人,张维持有50%的股份,另外4位分了剩下的50%。这4位合伙人的股权比例,每两年考核一次,根据考核结果进行调整。新合伙人加盟的时候要拿的股份,先从张维这个第一大股东手里稀释。张维的持股稀释到第二大股东2倍的时候,所有合伙人再等比例稀释。”
2015年底,基石资本改制成股份公司时,张维的股权比例已经降至略高于30%,其余6位合伙人的持股比例合计略高于50%,另外预留了15%用于股权激励,除张维之外的所有合伙人及骨干都有机会享受股权激励。
“这个规则其实背后有一个逻辑:同志们把荣誉给了你,你要把钱分给大家。”基石的合伙人团队保持了长期的团结稳定,与张维的不吝于分享不无关系。基石合伙人陈延立开玩笑说:“分赃永远是分不均的,但是你有试图分均的愿望,这已经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了。”的确,企业的利益分配机制如果没有解决好,公司治理就无从谈起。
张维的分享,不仅落在股权和业绩分红层面,也落在手中的权力上。虽然基石秉持集中投资的策略,内部治理上却实行分散制衡的民主制,包括张维在内的所有合伙人,在投审会上都执行一人一票制,张维看中的项目被否,亦不鲜见。基石管理合伙人、副董事长林凌说:“张维如果特别看好某个项目,他一定会在投审会上不停地游说大家,但别人都不同意的话,项目也就被干掉了。”
中国房地产业的领导者万科,一直在倡导建筑工业化的概念,称未来的建筑将实现“工厂预制、现场装配”的模式。几年前,张维的同学正好有这么一个创业项目寻求融资,“从英国拿了一个技术,可以实现结构化建房子”,并且在张家港拿了一块地着手开发,张维本人相当看好这个项目,甚至把这位企业家请到投审会来作专门的介绍,但最后大家基本都是投的反对票。“这个项目被否了,张维也会觉得掉面子”,但他接受了投票结果。陈延立对此评论称:“公司小的时候,让你参与决策,是因为可以激励你多干一点。公司大了之后,作为老大,还能让大家肆无忌惮地发言和参与决策,这就是一个境界问题了。”
而张维更深知:“我们这种机构有天生的投资冲动,因为我们拿的是别人的钱,最容易利用信息不对称,利用投资者的钱冒险。大家明白,如果投对了拿奖金,投错了悄悄换个单位。所以,我觉得风险控制应该来自于公司治理上根本的设计。”基石股权以至投票权分散的设计,正在于抑制冲动,控制风险。
“对于基石资本来讲,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要做一个唯利是图的企业,希望我们是一个有情有义,有理想,有抱负,有情怀的企业。”如今的张维,抱负是以“创造的财富来帮助改造社会”。人们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反之亦然,责任越大,是因为能力越大。这看似宏大的使命感,也是随张维的能力增长而不断抬升。其中一大关键转折,发生在2007年。
财务自由之后,思考财富的价值
2007年,借助第一个退出的投资项目——山河智能,张维收获百倍回报,实现了财务自由,并顺利创办基石。“山河智能帮我们完成了极其宝贵的原始积累,如果没有这一笔原始积累,我们的公司创立不起来。”其实,这个项目对张维团队的另一大影响,体现在能力被验证所带来的自信上。而集中投资策略,恰恰源自GP的自信。
有了百倍回报的背书,张维觉得面对LP,第一次拥有了对等的话语权。“那时候富人没现在这么多,拿钱也都不痛快,但是你说一下你的财富神话,这些富人都愿意投钱了。如果你自己一直没积累过财富,别人只能说你不行,或者对你没那么尊重。一旦你自己积累的速度比他还快,他也服你,否则他会把你当成一个财务顾问,他不相信你的知识值钱。”
面对企业家,也更为从容。“一旦你通过一个出色的案例获得巨大的财富之后,你会发现原来很多大企业家也可以跟你平视,使得你拥有跟优秀的企业平等对话的机会。”这无疑有利于拓展优质的投资项目。
如今,随着基石完成一批高回报项目的退出,加上基金跟投制度的设计,财富对张维而言已经是账面上的一串数字;个人能力与价值的更大实现,为他所关注。
关于自身财富的处置,张维曾与孩子有过严肃的交谈:“你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教育,财富还继续给你的话,对大家肯定是不公平的嘛。我可能会适当给你一点,你如果有才能,我也会资助你做个实验室。”
对财富去向,张维有清晰的规划——绝大部分投入新型公益之中,用于回馈社会,但绝不是简单的慈善捐赠。“比如成立多家类企业化运营的公益机构,用我的财产作为启动资金,然后按照企业化的方式去运作,可以不盈利,但必须能实现自我运转。”这个理念来自于他所推崇的硅谷英雄们——比尔·盖茨、乔布斯、拉里·佩奇、埃隆·马斯克、扎克伯格……“这些硅谷英雄已经把人生的道路想明白了,他们的价值观是清晰的,所以会把财富投入到能改变社会的地方,从技术创新到一些对社会进步有很大意义的地方。”张维最欣赏谷歌创始人拉里·佩奇的话:“我的钱不应该成为遗产,应该送给埃隆·马斯克,因为他在研究火星移民。”
投资的权衡中,赚钱并不是唯一标准,社会进步也是一大维度,这样的案例,张维也投过。2012年,他看上了从盐湖钾肥的污水里提取碳酸锂、用于生产锂电池的蓝科锂业项目。当时这个技术尚处于研发阶段,因为高风险,在基石资本的投审会上被否决了。但张维觉得,这是个具有突破性的技术,如果成功,将极大解决锂电池生产的资源约束问题,对于动力电池行业的发展有极大的促进。于是,他个人另行投资了这个项目(按照基石的规则,公司否决的项目,合伙人个人可以投资)。基石投资柔宇科技,也是张维类似思维的体现。
力求通过自身的能力去实践“改造社会”之理想外,张维也乐于将自己的价值观尽可能多地传播给周围的人、影响周围的人。基石的“读书推荐”以及不定期举办的“大家课堂”、“名家论坛”等等,无一不烙着这一理念的印记。
至今,基石资本已经举办了大大小小十几场讲座与论坛。一如张维荐书涉及广泛,受邀前来演讲的学者同样是各界翘楚:经济学界的茅于轼、张维迎、周其仁、许小年;管理学界的彭剑锋、包政;社会学界的于建嵘、孙立平;史学界的秦晖、吴思、杨奎松、葛剑雄、张鸣;乃至于法学家贺卫方、哲学家傅佩荣以及国际关系学者阎学通。从中不难看出张维的人文情怀及思想色谱。
尽管希望影响社会,张维仍愿保持低调,对利对名,颇为平和。“一搜张维的名字,出来的都是张维迎,我觉得这样挺好。你让人家知道你干什么呢?这东西能给你多大满足呢?就算让你成为中国创投界的领军人物了,它也没什么,最多也就是各领风骚一两年嘛。”
甚至很多投资人关注的政商人脉,他似乎也不那么重视。就在接受新财富采访之前5天,他才与深创投前董事长靳海涛打过第一次照面。“有一次吃饭碰到的。我之前跟这些市场上的大佬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没进过他们的圈子。”基石资本也极少跟政府官员打交道,其设立以来接待过最高级别的官员是深圳市福田区区委书记,“因为我们曾经有一年交了8000万元的税”。
长久以来,双肩包都是张维的标配行头。他的座驾也是高端商务人士普遍选择的宝马,从没超过150万元。在张维看来,“我们需要与物质生活保持距离”。
与资本的野性,他也保持着距离。
超越资本,才能把握资本的方向
时下的中国,30年实业经营累积的巨额财富,制造出充沛的资本;而资本所展现的强大创富能力和放大效应,又令实业黯然失色;由此导致的脱实向虚之下,资本的体量与话语权进一步膨胀,日益成为经济体中举足轻重的筛选器、加速器,甚至在与实业的博弈中反噬实业。新的游戏范式下,许多玩家主张资本为王,意志优先。
身为“资本家”的张维,却不那么眩惑于资本的力量。在那场至今未落幕的宝万之争中,众多资本人指责王石不尊重游戏规则之时,张维却站在企业家贡献的角度,指出资本的行为欠妥。“万科的特殊性在于,王石不是简单的经理人,他既是公司的创始人,又给公司创造了无与伦比的业绩。万科挂牌25年以来,营业收入复合增长29%,利润复合增长31%。宝能虽然是第一大股东,却不能简单把管理层赶走;华润在万科投入45亿,分红拿回53亿,持有万科股份市值近300亿,所以华润也不能简单赶走管理层。因为这是一个杰出的管理层,公司的价值创造与王石的管理团队是分不开的。企业是一个有机的生命体,管理层不是汽车的一块零件,你可以随便换。”
这样的表态,固然在于他对企业家精神的认可,或也源于在过往的投资生涯中见证中国经济与资本环境变迁的张维,对企业与资本的内在关系有着清醒而敏锐的认知:资本不可能脱离实业自我运转,其增值所系,仍是企业成长;资本家和企业家的共同目标,是玩一场正和而非零和乃至负和游戏。
作为资本游戏的重度参与者,对于资本能力的建设性与破坏性,张维无疑了然于胸,而他更愿意,把自己的能力用于建设,而非摧毁。
关于投资,张维有许多金句,比如,“优秀的中国企业是理性和野性的混合体,理性代表了现代企业制度,野性代表了机会主义、冒险精神、进取性、不按规则出牌”。而如何把握理性与野性之间的边界,考验的正是个人的价值观。某种角度来看,掌握资本的人,更需要处理好与资本的关系。因为视界超越资本,张维知道何以拿捏分寸。